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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惠真X金容仙

寫於一個下大雨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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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 MOZZI FACTORY

此文送給我永遠的初心大大,生日快樂唷^_<

雖然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麼,但還是請你笑納。

 

01.

要金容仙形容的話,她的室友安惠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怪小孩。

「歐尼,為什麼就沒一條法例禁止上班族在下大雨的時候出門上班呢?」

安惠真說這話的時候,她們兩個正一起撐著一把黃色的小傘站在大雨中,雨聲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夾雜著馬路旁各種車子按著喇叭大聲抗議堵塞的交通,金容仙幾乎錯過了旁邊的那人幾不可聞的話。

「你說什麼?」金容仙低頭看著自己五分鐘前還是乾爽舒適的長褲此刻濕答答地緊黏在小腿,黏糊的感覺伴隨冰涼感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頭。

「我說,」安惠真扯高了嗓門:「暴雨天上班應該是違法的。」

金容仙「嗤」一聲笑出來。

「自己當老闆的你才沒有資格這樣說呢。」

是的,安惠真在附近的商場裡經營一家服裝店,除了不時要到國外搜羅新款式和近期流行的衣服之外,其餘的時間她都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行程,以至於金容仙有一陣子甚至跟安惠真的作息完完全全的顛倒過來,兩人明明是同住一間屋子的室友,竟然完美地錯開了兩星期見不到一面。

事後金容仙才知道安惠真是為了一口氣追完冰與火之歌,連續好幾晚熬夜沒去開店。

怪小孩。那是第一次金容仙對安惠真下這樣的評價。

「是啊,所以我的員工下大雨的時候都可以晚點上班。」安惠真用力地握住把手,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攥住這把似乎隨時都會被吹翻的小傘,「歐尼……的公司,太不人道了。」

金容仙瞇著眼睛在大雨之中嘗試找出自己要住的那公車即將到站的跡象,卻因為過大的雨勢阻擋了視線,她的手覆上安惠真的手背,跟她一起努力穩住傘,一邊漫不經心地回:「嗯啊,如果惠真是我的老闆該有多好。」

「歐尼不適合賣衣服,感覺還會被反推銷。」安惠真不忘吐槽金容仙耳朵軟的個性,每每在大街上被攔截捐或是買一看就知道是詐騙的愛心筆,她都會臉紅耳熱地不知道拒絕,最後乖乖地獻上金錢。「但是我想到一個適合歐尼的崗位。」

「嗯?什麼崗位?請我可是很貴的呦。」近視眼金容仙終於在一片白茫茫的車頭燈裡看到她要坐的公車,興奮地在原地跳躍了一下(雖然這麼一跳害兩人本來就濕透的小腿再濕了一些)。「公車來了!惠真你趕快回家補眠吧,下次不要送我了。」

金容仙想要從小黃傘裡跑進公車的時候,冷不妨被一道力量拉了回去。

在一陣驚呼之後她發現自己被安惠真摟抱在懷裡,她一本正經地說胡話的妹妹正低頭看著她,安惠真的眼神看上去總是有幾分非出於本意的冷淡,像是能夠洞悉一切那樣睿智又別有深意。

「怎、怎麼了?」以為是她面前有什麼自己看不到的障礙物所以才被拉回來,金容仙有些驚訝地問道。

「老闆娘。」

「哈?」

「我說,當老闆娘很適合你,不要去上班了。」

那是安惠真的告白時機,在兩人都濕得像落水的小狗的時候。

她就說了她是個怪小孩了吧。

02.

她之所以會認識安惠真,是因為她的大學學妹文星伊。

大學時代的文星伊就像是一隻遊走在花叢中的蝴蝶,彷彿是為了發洩高中三年裡為了考上大學受過的苦,她參加了數之不盡的社團,整天在不同的系所之間蹦躂,金容仙敢說,文星伊在大學認識的人比她人生總和還要多。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把自己的直屬學妹丟了給金容仙負責。

「文星伊你一定是跟我開玩笑吧?!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直屬學妹外判出去?」

金容仙那天沒課,把握時間在宿舍裡補眠的時候,文星伊追魂一樣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她。

而接起那個電話之後聽到的消息,讓金容仙十分懊悔自己居然沒有把手機從三樓扔下去、繼續睡她的美容覺了。

她匆匆地套上床邊的牛仔連身褲,連拿來當睡衣的白棉T都沒來得及換上,就匆匆地跑出宿舍了。

當她趕到系辦的時候,所有的大一新生都已經被他們的學長姐領走了,除了一個穿著牛仔短褲和白色吊嘎,理了一頭看上去十分俐落的黑短髮的女生。她站在系辦門外低頭玩手機,有人經過時抬起頭看一眼,確認對方不是來找自己的又重新低下頭把玩她的手機。

這情景讓金容仙回想起自己第一天到系所報到時,等待學長姐來接的心情——緊張、不知所措,也許還有一點期待吧,對方會不會是一個好人,跟自己是否合得來。

雖然她半點不想幫忙擦文星伊的屁股(前一晚跑去通宵KTV的人現在宿醉到快掛掉並不值得同情),但是自己做的事至少對這個學妹有意義吧。

金容仙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靠近。

「請問……你是安惠真,安學妹嗎?」那是金容仙第一句跟她說的話。

「嗯,是的,您是…文學姐?」

感受到安惠真打量的眼神,金容仙有些不自在地把手交畳在胸前,可是隨即又意識到這動作不太禮貌,所以把手繞到身後,緊緊交握。

「呃,不,我姓金,我叫金容仙,是文星伊的學姐。」金容仙略窘,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邪居然答應了文姓小屁孩的這種荒唐要求,她思忖著到底該如何交代眼前這狀況:「是這樣的,星伊她、有點事不能來,所以拜託我來接你。」

「喔,好的。」安惠真坦然的全盤接受,反而讓她慌了一下。「那麼,既然您不是我的直屬,我可以叫你容仙歐尼嗎?」

「啊?可以啊,那我就……叫你惠真了?」

「請多指教。」安惠真對她伸出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金容仙傻住一下才慢半拍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還依稀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九月天,而安惠真的手心溫度炙熱得像個不合時宜的暖爐。

就是這樣,她學妹的學妹,也成為了她的學妹。

03.

大四的金容仙跟大一的安惠真偶爾會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不期而遇,金容仙會暫時中斷跟朋友對話跟安惠真點頭一笑,她也會開朗地回以揮手,除此以外兩人沒有什麼特別的交集。

——這是自然的,她是文星伊的學妹,不是她的。

直到有一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破壞了金容仙在看書的節奏。

戴著眼鏡、長髮束起盤在頭頂的金容仙打開門,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頭頂出現眼前,偏過頭來便見到一個亮麗得教人無法忽視的橘色短髮身影。

是安惠真。

金容仙注意到她染髮了,頭髮比開學的那會兒長了些,從耳後長到剛巧碰到肩膀,還稍微燙了一下髮,略帶成熟感覺的波浪襯在她身上倒不突兀,加上她還化了一個與二十歲年齡有些不相乎的濃妝。

而她旁邊那個熟悉的頭頂,右手正無力地掛在安惠真的肩膀,整個人看似快要脫力般隨時倒在地板上的樣子。

金容仙在安惠真開口以前就嗅到了撲鼻而來的酒精味。

「……認真的嗎,在期中考之前喝個爛醉?」

「呃,星伊歐尼說她要給我們預祝期中考順利,所以就去了烤肉攤,然後又說要去夜店續攤,結果……」安惠真看出金容仙不太高興的神色,吶吶地開口解釋了兩句。

「行了,我知道你們勸不住她。」金容仙打斷了她的話,退後兩步讓出空位給安惠真把醉成爛泥的文星伊給扶進來。

文星伊砰的一聲倒在金容仙的床上,還發出含糊的一聲「哎古」,臉往她的枕頭蹭了蹭,找到一個好位置便不醒人事。

餘光瞥到她的妝容都抹上自己的枕頭,金容仙在內心說了句髒話。

「謝謝你送她回來,辛苦你了。」金容仙轉身給爬了三層樓梯的安惠真倒了杯水。

安惠真接過水杯,輕聲道謝,靠在門口喝起水來。

「快要期中考了,不要跟這種混帳學姐一起混,不然會被當。」金容仙說了出口才發現這聽起來多像一個愛碎碎念的老太婆,差點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知道了,我會好好看書的。」她比了個敬禮的手勢,像個認真的小童軍,撇除眼前人穿了一身夜店戰鬥服裝,還化上與年齡不乎的濃妝,這超級巨大的反差讓金容仙笑了。

「那麼,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回宿舍吧,剛好我也想出去買點吃的。」金容仙抓過椅背上的格子襯衫,充當外套披在肩膀上,跟安惠真一起走下樓梯。

兩人住的宿舍之間只有半條街的距離,而兩棟大樓之間也沒有什麼便利店,但是誰都沒有開口戳破這事實。

「你早點休息,不要忘記看書囉。」金容仙明白她就是個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只是作為比眼前學妹的前輩,她總覺得有責任給點溫馨提示:上了大學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這句話,是騙人的。

學妹嘴角上揚,她又做了個敬禮的動作,示意她明白了;這頑皮的動作也逗笑了本來一臉嚴肅的金容仙。

「那我走啦,晚安!」

背過身來的時候金容仙舉起手臂揮了揮,正想帥氣地退場時,安惠真叫住了她。

「容仙歐尼!」

「嗯?」她回頭。

「你素顏很可愛。」

「?????」

來不及回話,安惠真就轉身進宿舍了,留下錯愕在原地的金容仙摸著自己的臉,一下子居然也分不清楚那是客套話還是什麼。

04.

隔年的一月,又到了考試的季節。

在宿舍的暖氣壞掉的第三天,金容仙終於抵受不住不停從門縫、窗邊乘虛而入的冷風,捲起她的包包和筆記,把自己用一件長及膝蓋、被文星伊多番嘲笑為「愛命不愛美的老人容」的羽絨衣裹起來,穿上有毛邊的靴子才很不甘心地出門。

其時文星伊正躺在她上鋪的床位滑手機。

「……我說你好歹也讀點書吧。」金容仙話音剛落,文星伊便毫無儀態地張大嘴巴打了個呵欠。

「歐尼回來的時候會給我買烤地瓜嗎?」滑進被窩(兼無視姐姐的碎念)後,文星伊從被窩裡露出一雙狡黠的眼睛。

金容仙用甩門當作回答。

在期末考效應下幾乎全滿的圖書館裡,金容仙一連爬了三層樓才找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只剩下4%電量的手機插上電源,再從包包裡取出自己的文具一一放好,開始整理筆記。

她的筆記以條列式為主,偶爾會畫上圖表或示意圖當作輔助說明,金容仙用手肘壓住筆記,把重點用顏色筆塗上,無聲地背誦著已經溫習過的內容,再把遺忘的細節補上。金容仙筆記之精細,不但會被老師拿來當作講義派發,大一大二時做的筆記已經列入了系上的公共財產——金容仙對此毫不在意,因為真正有價值的是做筆記的過程,不是結果。

做筆記做累了的金容仙咬著筆頭把臉壓在書桌上,腰部傳來的酸痛感提醒了她已經不動如山了兩個多小時,如果是在宿舍的話她早就跳起來做點伸展運動了,但是在安靜得一根針掉落地都清晰可聞的圖書館,她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引起別人的注意力。

等到她重新爬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了對面有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金容仙抬眼一看,卻看見了一張熟悉得有些許陌生的臉。

她愣了一秒才認出來:「惠真!」

坐在她對面的正是她的學妹安惠真,她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長袖棉T對她笑。金容仙很快明白到這種陌生感源出何處:她沒見過學妹穿得如此隨意,加上第一次看見她乾淨的素顏,所以才會有瞬間認不出來。

只見安惠真邊笑邊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金容仙不要在圖書館裡大呼小叫。

心領神會的金容仙才發現自己剛剛就做了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這時候手機抖動一下,是安惠真傳來的KA TALK。

“容仙歐尼也來看書?”

“是啊,宿舍的暖氣壞掉了,冷得我無法思考就出來了。”

“啊~原來如此,暖氣壞得正是時候。”

“啊?什麼話?你知道沒暖氣有多難過嗎?”

“如果暖氣沒壞的話我就無法巧遇學霸容仙歐尼了~”

“就知道貧嘴,跟星伊學的?”

“天生的,看到漂亮姐姐就會發動的本能~”

果然人以群分,文星伊的學妹也跟她一樣油腔滑調。

她們聊了一會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課本裡去,金容仙偶爾抬起頭來會不小心看到安惠真專注的表情,這時候的安惠真又把她的橙紅色頭髮染回了咖啡色,看上去溫順了不少,像是她們第一次見面那天。

學妹始終沒有離開她的座位坐到金容仙的旁邊,沒有讓自己有太大的壓迫感的同時卻又互相陪伴,金容仙似乎覺得自己集中力提高了,本來預算要看到明天的章節竟然在晚上八點鐘的時候就提早完成了。

她伸了個懶腰,正想著今天的溫習可以暫告一段落的時候,對面的安惠真丟了一個紙團過來。金容仙把紙團揉開,只見橫線筆記上畫了一碗熱騰騰的湯,兩個火柴人坐在桌子面前流著口水,旁邊寫了:「一起吃飯嗎?」

金容仙笑著點了頭。

05.

「歐尼,我想吃內臟湯。」

沒有詢問她想吃什麼,而是道出自己真正想吃的東西,安惠真把自己大半的臉都收進了鮮紅色的圍巾裡,聲音黏黏糊糊的,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魄力。

金容仙也喜歡內臟湯,加上剛剛看到學妹的畫,潛意識裡也有了想喝一碗能夠暖到心底裡去的熱湯的渴望,所以從善如流的答應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金容仙是個急性子,加上入夜後的學校變得更加森冷,使她倍加不想在外面逗留太久;而抱著幾本沉沉參考書的安惠真則慢悠悠的跟在後面,沒有刻意追上,但也沒有讓金容仙離得太遠。

她們最後光顧了離學校最近的那家店,吃飯時安惠真埋頭就吃,而溫習了整天的金容仙也放棄了維持自己學姐的威嚴,毫不客氣地吃了個碗底朝天。

喝完湯後,安惠真提議到對面馬路買辣炒年糕當作飯後甜品,金容仙聞言,眉開眼笑地握住了她的雙手,恍若找到了一生知己般感激。

「吃得好飽喔,感覺身體都不冷了呢!」金容仙提著裝了文星伊要求的烤地瓜的黑色塑膠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真的不是因為歐尼吃了內臟湯又吃了兩份年糕的關係嗎?」安惠真笑著把金容仙羽絨衣帽子拉起來扣她頭上。

金容仙氣呼呼的噘起嘴巴,「啊昂!看了整天書很累耶!」

她穿著連身羽絨衣跺腳,手裡攥著的膠袋隨她的動作開始前後甩動,安惠真看了只覺得又稚氣又可愛。

「容仙歐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可愛的呢?」安惠真微瞇起眼睛,漸漸向金容仙的方向靠近。

「什麼呀,我才不可愛。」義憤填膺地反駁,她手裡的膠袋甩得更厲害了,差一點就打到安惠真的手臂。

聯想到了一隻動怒的松鼠,臉頰鼓鼓的、含著食物,警戒地瞪著大眼睛看向人類。

金容仙就是那隻毫無殺傷力的松鼠,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可愛,卻一直擺動著她毛茸茸的尾巴,引發別人想要欺負的欲望。

「好想咬一口喔,我可以咬嗎?」

「什麼——喂!啊~~~~!!!」

安惠真的氣息逼近得迅速無聲,像是一隻在草原裡伺機而動的獵豹般,一旦看準了動作的時機,便是獵物的死期了。

應該慶幸的是安惠真的目標不過就是輕輕在金容仙飽滿的臉頰咬一口。

儘管這已經讓金容仙發出掀翻屋頂的尖叫聲。

安惠真笑得彎了腰。

06.

安惠真談戀愛的消息,金容仙是從文星伊口中得知的,儘管她根本沒問。

「那個學長追她追得很兇,我看惠真也只是抵受不住他的攻勢才答應的。」文星伊翹著二郎腿,邊吃薯片邊打遊戲,不時發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哀號聲。「啊!不行!會死,涼了涼了,啊啊啊——!」

YOU DIED.

螢幕出現這行血淋淋的字樣的同時,金容仙拿著掃帚掃過文星伊檯底下的腳踝。

「你可不可以不要掉一地的屑屑又不撿?」

「內~容奶奶,我知道錯了。」

文星伊邊說邊把腳縮回凳子上,毫無悔意地又打開了一包餅乾,成功惹來了金容仙的招牌長安洞火拳。

「…那個學長人還不錯嗎?」

「啊?什麼學長?」又開始了新一局遊戲的文星伊顯然已經跟金容仙的腦迴路對不上了。

翻白眼,金容仙懶得跟已經變成遊戲廢物的學妹延續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了。

反正大學生活無非就是翹課、社團、戀愛和學分,至少安惠真有好好體驗前三個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拿到最後的一個。

因為安惠真在戀愛、文星伊在玩遊戲、金容仙忙碌於準備她的畢業論文的關係,三個人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聚會,倒是有一次金容仙蓬頭垢面的從圖書館裡抱著幾本厚重的參考書路過他們系所的時候,看到安惠真跟那位傳聞中的學長正坐在一起吃便當。

安惠真穿著她的標誌性的背心,外頭套了件淡黃色的薄外套,一陣子不見,金容仙似乎覺得安惠真的身材變得更好了,少了剛進大學時的嬰兒肥,輪廓變得更加分明,臉上散發出來的幸福感覺也溢於言表。

她沒有上前去打招呼,總覺得自己貿然走過去打破小情侶之間的你儂我儂氣氛不太好,金容仙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已經連續穿了三天、皺得跟拿來擦地板的抹布差不多的t恤,還有殘留著昨天吃咖喱不小心掉在牛仔褲上的污漬,決定還是在被發現之前趕快離開。

但是出乎意料的,安惠真失戀的消息,自己卻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第一個知道的人。

同年的聖誕節,金容仙已經成為了一個在職場打滾的新鮮人,除了每天要幫前輩斟茶倒水之外,還得要應付客戶的各種無理(自以為有理)的要求,每天都得繃緊神經的跑業務。

所以,聖誕節的假期對她來說,是一個毫不容易才等來的、可以暫時歇息的小綠洲。

這也是為什麼身為酒精垃圾的金容仙會自願的踏入江南區一家酒吧的唯一原因。

整個大學時期都沒能學會喝酒的金容仙,仍是那個一罐露水嘟嘟就會倒下的人,但是她就是希望體驗一下那些可以從酒精裡獲得快樂的人的感覺。

雖然她發現自己最開心的還是門前的保安攔著她問她拿身份證的瞬間。

她在吧檯發現已經喝得半醉的安惠真。

儘管大半年沒見,金容仙還是能夠一眼認出這個學妹。

她穿著一襲黑色連身裙,一杯接一杯的酒精往喉嚨裡倒,這種自暴自棄的喝法金容仙只有從劇集裡看過,她三步迸兩步的上前,把她手裡的杯子一把搶了過來。

「惠真,你在幹嘛?」

「……容,容仙歐尼?」安惠真挑起眉頭,似乎也有些驚訝會在酒吧裡看見金容仙,「你…怎麼會在這?」

金容仙知道她醉得不輕,因為她說話的速度超級緩慢,而且說出口的字句好像都被強力膠黏在一起,金容仙幾乎是在猜她在說什麼。

「你發生什麼事了?」她坐上吧檯的高腳椅,「為什麼喝得那麼醉?」

安惠真沒有正面回答這問題,只是用右手撐著頭,有些不明所以的笑了。

「歐尼,陪我喝一杯吧。」

「不,不用了,我送你回宿舍,走吧。」

金容仙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力氣,拖著一個走路東歪西倒的人,穿過摩肩接踵的熱鬧舞池離開了酒吧,把她塞進一部剛好路過的計程車裡。

安惠真離開了人聲喧鬧的酒吧後變得異常安靜,僅僅只是把頭靠在窗邊,凝視著外面的風景。

「……歐尼,聖誕節呢,不去約會嗎?」隔了一會,安惠真倏地開口,打破了這片快要變得尷尬的沉默空氣。

正在低頭跟文星伊發ka talk說她在酒吧遇見安惠真的金容仙猛地回神,「啊?約會?我單身。」

「這麼巧,我也單身了呢。」安惠真扭頭,對著金容仙笑得燦爛,「我們要一起過嗎,聖誕節。」

雖然那時候計程車裡一片漆黑,只能透過外面的燈光勉強地看清楚她的表情,金容仙發誓她真的看見了,安惠真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淚。

07.

安惠真是在宿舍的床醒來的,旁邊還躺了個睡在邊緣、盡可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狀的金容仙。

她用力地眨一下眼睛,金容仙的形象沒有因此變得模糊或是化作光影消失,她才能勉強地相信了這是真實的。

「……歐尼?」

金容仙還穿著上班的白襯衫,領口打開了,露出內衣的肩帶還有一部分姣好的身材;安惠真先是欣賞了一下,才把被子拉到她的胸前蓋好。

仍在睡夢中的容仙發出一聲含糊的鼻音,往安惠真的方向翻滾了過來,撞到她的胸口後才乖乖的停下。

安惠真眼看金容仙還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剛好她昏沉的頭也勸說她重新躺下來,所以她就回歸軟綿綿的枕頭上。

兩人最後一直賴床賴到十二點才起床梳洗。

聖誕節的大學看上去很冷清,雖然走在路上有不少事先放上去的裝飾和佈置,但是稀落的街道還是削去了不少的節日氣氛。

金容仙穿著她的米色大衣走在校園裡,闊別大學半年的時光,卻已經感覺到了恍若隔世。她正感嘆著時光的流逝,旁邊的安惠真卻垂頭,踹飛攔在她眼前的幾顆無辜石頭。

「惠真啊,你為什麼不回全州過節呢?」

「太遠了,我後天還有課呢。」安惠真四兩撥千金的回答。

「嗯,是這樣啊。」金容仙知道這個妹妹的性子倔強,每逢有什麼難過的事情發生了都不願意讓家人知道,所以沒有再追問下去:「既然如此,我們今天就一起過吧!」

金容仙帶安惠真去吃一家她很喜歡的日式餐廳,她點了自己最喜歡的蛋炒飯,安惠真則點了叉燒拉麵,還有一小客炸雞;拉麵跟炸雞的油膩多少緩解了安惠真宿醉帶來的頭疼,她略帶蒼白的臉色總算緩了過來。

回想起來,她們倆單獨吃過的飯還真不少。

接著安惠真帶了金容仙去逛商場買衣服,金容仙拿起不同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放,又會幫安惠真挑一下衣服,兩個人在試衣間玩得不亦樂乎,甚至拍了很多姿勢彆扭的自拍照。

當金容仙提著好幾大袋的衣服走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快要看不見眼睛了。

「果然消費就是解壓啊。」她感嘆。

「歐尼壓力很大嗎?」安惠真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話中話,反問道。

「哦,有一點吧,職場新鮮人就是要這樣啊。」

兩個人邊聊天邊走出商場,天已經快要半黑了,馬路兩側的路燈開始亮起,路人們也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大衣匆匆走過,可是金容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惠真,你看!是初雪欸!」

安惠真「啊」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大衣的濕潤並不是雨,而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金容仙像個初次見到雪的孩子,興奮地用手指比劃著降下的小白點,在原地轉著圈圈。

「我們一起看初雪了呢,歐尼。」安惠真脫下手套,攤開手掌接住了落在手心的雪花。

「是啊,以後只會有好事發生了,我保證。」

據說一起看初雪的兩個人會相戀,安惠真扭頭去看金容仙,對方依然為了這場有點遲來的初雪而興奮,她猜她並不知道這個浪漫的傳說。

她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是否只會有好事發生,但是她知道金容仙只是想安慰自己。

因為失戀就跑去酒吧喝個酩酊大醉的她太丟人了。

安惠真伸出手指戳了戳金容仙的臉頰肉。

「噢也,好冰!」她縮了縮。

「容仙歐尼,今晚我可以到你家睡嗎?」安惠真看見金容仙有些驚訝的眼神,又補上:「因為室友都回家去了,一個人、有點可怕。」

「這樣啊,可以呀,不過我家沒有客房,你只能跟我擠一擠了。」

那是安惠真大二那年的聖誕節。

08.

安惠真那怪小孩跟她告白了。

金容仙不得不說,其實她有些意外,卻又不怎麼意外。

意外的是安惠真會突然決定在一個大雨滂沱、兩人都如此狼狽的時機告白;不意外的是,金容仙早就依稀感覺到了安惠真對她有超乎室友跟姐妹的感情了。

但是作為一個比她多吃幾年社會大學的柴米油鹽的金容仙,很狡猾的沒有說破。

安惠真從大學畢業的那一年,邀請她搬出來跟自己一起租房子。

起初她並不是那麼直白的要求自己跟她一起住的,剛開始只是說「容仙歐尼,我想要租房子,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一下?」,後來就演變成「這房子真的很不錯,可是我負擔不起這價錢,可能要找人合租了。」,最後安惠真乾脆在地產經紀面前,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歐尼,我只差一個室友就能租下這兒了」,赤裸裸的明示暗示。

金容仙老家就在首爾,距離她的公司也不是很遠的路程,基本上每天出門半小時內一定可以回到公司,而且住在家裡也省錢,這對於精打細算的金容仙來說是個相當吸引的因素;也因為如此,即使文星伊曾經多番詢問她要不要跟她一起合租公寓,答案都是斬釘截鐵的「我不要」。

她之所以答應安惠真,並不是因為什麼搬出來住比較自由、通勸時間變短之類的理由,單純就是她發現自己總是很難對這個妹妹說不。

而那明明就是金容仙的專長。

兩個人開展了同居的生活後,安惠真擔當起下廚的工作,每天都變著花樣給她煮不同的家常菜,家中的冰箱也從來沒有一天清空過,連金容仙媽媽來看過也對安惠真掌廚的廚房讚不絕口;金容仙則只能在週末的時候清掃地板、刷一下廁所之類的工作,畢竟她對家事一竅不通。

「都是家裡的忙內怎麼就差那麼遠呢」,這句如此嫌棄的話還是出自金容仙親媽口中,她為此表示痛心疾首。

因為安惠真照顧周到,金容仙跟她同居後的一個月臉就圓到連自己都在全身鏡面前尖叫,趕緊去簽了一年的健身房合約。

儘管如此,安惠真還是不知悔改地給她做種種邪惡的食物,什麼起司豬排、用A5和牛做的漢堡,還有她們倆的最愛:內臟湯。

安惠真把自己的房間弄成一個小小的娛樂房,入手了一部投影機、SONY家用喇叭,有時候她們兩個會把整個週末花在看電影,半步不出家門。

用文星伊的話來說,她們宅出了一個新的高度。

金容仙知道安惠真雖然是個善良的人,但是也不見得會對一個朋友或是歐尼如此照料周到,好幾次金容仙公司聚餐吃到大半夜,安惠真都趕出來接她回去——她看得出來安惠真本人並不是一個如此勤快的人,僅僅是因為對象是自己,她才願意從沙發站起來做這些麻煩事。

有時候金容仙跟她看電影看累了,會直接趴在安惠真的大腿上休息,有好幾次她都感覺到有人偷偷親她,金容仙知道的,只是很多時候睏意會戰勝睜開眼睛問她怎麼一回事的衝動。

到底怎麼一回事?金容仙其實不問也知道。

儘管安惠真這幾年以來還是有不少約會,金容仙全部都看在眼裡,雖然安惠真總是有些刻意的隱瞞跟她出去的是什麼人,但是她還是能夠從安惠真的服裝跟化妝濃度分辨出哪些是朋友、哪些是約會對象。

她只能說,安惠真也是個狡猾的小孩,她演直女演得太像了,像得所有抵在她臉頰旁的親吻和偶爾的牽手都像是姐妹間的親密,金容仙也曾經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點——或許安惠真只是把她當作一個需要照顧的姐姐。

直到今天,她的告白讓金容仙知道自己的直覺沒有出錯。

09.

「我回來了。」金容仙略帶疲憊的聲線從玄關傳出,接著是鞋櫃被拉開、拖鞋被丟在地板上的聲音。

「容仙歐尼,我煮了大醬湯,你洗個手就出來吃飯吧。」安惠真從廚房裡叫出來。

「內~」

金容仙回房間放下她的包包,把還有一點濕的雨傘放進廁所裡,簡單地洗了個臉才走出客廳。

此時安惠真剛好捧著一鍋熱騰騰的湯從廚房走出來。

「歐尼幫我在冰箱裡取一下小菜。」安惠真下指令。

「知道了。」

在吃飯這方面,安惠真是專家,金容仙只要乖乖當個小跑腿就好了。

從冰箱裡搬出安惠家老家寄來的小菜裝到小碟子,安惠真則進廚房拿碗盛白飯,兩個人各自佔據了廚房的一角,沒有太多話,只有她們的動作發出的窸窣聲。

兩人都在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們在飯桌前對坐而食,安惠真不時就把湯裡的牛肉丟進金容仙的碗裡,「歐尼今天有淋到雨吧?多吃一點才不會感冒了。」

她說的是自己被告白之後頭也不回地掙脫開衝進雨中跳上車的事。

「沒有淋到多少啦,我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買傘了。」

安惠真煮的大醬湯很有水準,不會咸得搶掉其他食材的味道,也不會淡得像是滲了開水的鹽一樣。

「惠真啊,你以後都可以去開餐廳了。」

「所以你不要當服裝店老闆娘,要當餐廳老闆娘嗎?」

安惠真漫不經心地拿勺子撇掉鍋子表面的油,淡淡的一句話卻讓金容仙差點噎住,捶著胸口好不容易才把那口湯吞進去。

「什麼啦!」金容仙用手扇了扇風,感受到自己的臉頰因為充血而漲紅,她有些尷尬地低下頭。「我……我吃飽了,我把碗拿進去。」

面對安惠真投的直球,金容仙選手選擇了一個漂亮的側身躲避。

雖然收拾碗筷的時候差點一個手滑打破自己最喜歡的碗。

金容仙埋頭洗碗,安惠真則在旁邊把剛剛做菜時剩下的廚餘收起,在旁邊做垃圾分類。

「今天是丟垃圾的日子嗎?」金容仙隨口問道。

「是啊,我等一下出去把垃圾丟了。」安惠真邊說邊綁緊了垃圾袋的拉口。

「我陪你一起去吧,垃圾蠻多的樣子。」

安惠真抬頭看了金容仙一眼,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她還是點頭說好。

金容仙踩著她最愛的拖鞋CROCS,提著兩袋垃圾站在玄關等安惠真,只見安惠真左手提著兩個垃圾袋,右手抓著手機和她們家的鑰匙走出來了。

下了整天的雨總算在黃昏的時候止住了,微涼的風吹起她們的頭髮和腳邊,金容仙下意識地縮了縮腳趾頭。

她們路過公園時看到有主人帶著悶了一天的寵物犬出來散步,金容仙突然開口:「我也好久沒回家見過JINGJING了。」

JING JING是金容仙家養的雪納瑞犬,是一隻很機靈的狗,唯獨就是不太聽金容仙的話。

安惠真見過牠幾次,每次金容仙嘗試讓JINGJING表演特技,最後都會變成JINGJING操控金容仙表演何謂「主人的自欺欺人」。

「中秋節的時候回家吧,不要當工作狂了。」安惠真揶揄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你也一起來吧,我家。」

「???」

10.

安惠真那年的中秋節真的跟了金容仙回家一起渡過。

儘管她們已經同住了好幾年,但是每逢到中秋這種家族團聚的日子還是各回各的家,尤其是安惠真的老家在全州,平日鮮少有機會回去,通常她都不會錯過可以跟家人聚頭的日子。

但是誰教提出邀請的人是金容仙?

最後她們坐上了可以直達金容仙家裡的公車,金容仙拉著她的手到最後一排坐下,安惠真想要掏出耳機戴上時,才發現對方一直沒鬆開她的手。

「歐尼?」安惠真試探的開口。

「嗯?怎麼了嗎?」金容仙不明所以地反問。

「手……」

原本以為金容仙會在察覺到兩人的手還牽著時會慌忙地縮開,沒料到她只是泰然地瞥了一眼,「嗯。」

安惠真困惑的蹙蹙眉頭,然而金容仙不鬆開,她也懶得甩掉——反正金容仙的手軟軟熱熱的,牽著有種安心感。

「惠真啊。」

金容仙似乎有些累了,把頭枕在安惠真的肩膀上稍作歇息。

「嗯?」

「我想過了,當服裝店的老闆娘很累,還得要管錢管貨物什麼的,很不划算。」金容仙扳著手指頭開始數算開服裝店的必要支出還有雜務:「所以我不想當服裝店的老闆娘。」

安惠真皺眉,「那……你想當什麼?」

「當你的女朋友。」

「……喔好。」

「喂。」

「我知道了啦,女朋友Nim。」安惠真偏過頭來親了她一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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